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告別
我想我的心已經先澹--去啊。
本底欲出門曝一下燒，啥知拄出門niâ，行無幾步，雨濛仔[1]就沓沓仔綴--過-來。彼毋成熱--人的熱--人，無張持煞落彼囉遐爾有秋天氣味的雨。我有傘嘛據在伊沃，看是會共鼻目喙的憂愁洗清--袂，抑者是共過去遺留的往事激甲出味--袂。
毋成雨的雨天，時間親像嘛起貧惰毋成咧行，無定閣倒踏[2]咧。色水飽滇的記持無疑誤煞來褪色，時間閣親像箭，看清楚的時，嶄然都袂赴啊。這凡勢是歲頭仔到某一个坎站定著有的感覺，嘛凡勢是所有值人囥佇心肝內的代誌攏發生佇落雨天？
橫直攏澹啊，規氣踅踅咧，攑頭看天面烏雲薄薄仔爾爾，落嘛定著落袂久。毋知踅偌久，無張持就來到遮。我看規塗跤的紅紺色的磚仔排甲好勢好勢，一踏入來就親像行入囡仔時代，磚仔縫的雜草隨啖著雨水袂輸閣活--起-來，歡頭喜面迎接咱。久見！
我已經嘛算袂出頂一改來遮是啥物時陣啊！佇一段時間，我若會無閣陪你轉來咧！雨落來的角度雄雄坦攲[3]，親像怪罪我。作伙行的即條路，袂赴去斟酌看景緻有啥精差，總--是，即時的心情佮早前絕對是袂擋比--即的。
鼻仔過敏已經袂記咧偌久啊，平素時若是吹風一下子鼻水若水道水捘開[4]，身軀攏愛紮2、3條巾仔來奉待。過敏的藥丸昨--日才食完，是好li佳哉燒茶閣有紮咧，揹仔閣是防水的，筆記佮冊袂綴我鬥陣連回。我出門旅行筆記是無紮袂使--即的。毋知影當時去染著即款症頭，我驚惶我拄著感動的代誌抑是物件，若無第一時間先記--落-來，等我轉來了後在你按怎激頭殼啥物記持攏拍無--去啊。我捌試過用錄音的方式，總--是，無論是講出喙抑是聽家己的聲，攏會予我認袂出家己，這無的確是種著恁，頇顢講話，喙水䆀嘛較無耐性聽人講。
今仔日頭一站來到，咱的舊厝。
窮實是共人稅--的。就是倒手爿彼間下厝仔，細甲間仔爾，恁23歲出頭遐結婚就蹛佇遮。頂一改來，我刁工共你hip一張相，你雙手閣比勝利的手勢，通看出你誠歡喜。即个所在是你人生重要的一个站，六个囡仔攏佇遮出世，算是起家厝。我實在無法度想像遐爾矮閣𤲍（kheh）的空間有夠予6个囡仔佮2个大人，你講你佮阿爸是坐咧睏--的。若熱--人，就愛攑葵扇通暝揲，阮遮囡仔才會好入眠；若寒--人，兄弟姐妹半暝睏攏搶被，寒--人的衫褲攏嘛挔[5]來鬥，無步嘛著愛學會曉變撚[6]，敢毋是咧？
Hông逼著啊，無，欲按怎？閣捌一擺牛奶粉無--啊，阿爸真歹勢問--你，嘛毋敢問欲按怎發落，你干焦thìm頭，使一下目色袂輸咧應一句你知影。恁翁仔某生活的艱苦，窮實無需要閣加講啥啊。彼下晡趁空課縫，你隨提你彼條旆鍊去準當，換2罐牛奶粉。阿爸轉來看著問你佗來的錢，你的口氣無一屑仔哀怨，阿爸才知你提你的嫁粧去換錢買牛奶粉。遮的故事，敢有比即時轉來現場「看」閣較真實？我想凡勢落雨是咧配合我的心情？欲講艱苦心酸嘛無啥合軀，顛倒親像是焦涸涸的湳田，拄著久見的雨水，記持位頭殼碗仔爆--出-來，五味佇心肝闖來闖去。
結婚了後，生囝就沓沓去感受、想像你定講少年偌艱苦拄偌艱苦。嘛開始體會恁時代的困境，在飼一个囝就無簡單啊，何況愛飼六个。你捌勸我閣愛加生一个，無想袂驚，斟酌共想想咧，我實在無法度。上主要我無恁遐堅心去面對現實、去面對艱苦。無論聽恁講的，抑是親目睭看著，我實在嘛無法度恁的意志複製到我的身軀頂--去。
僥倖的是，閣是雨來提醒我的軟汫。
僥倖的是，我猶未學著恁的堅心
我的筆記按呢記錄，「你一步一步行，真細膩，跤的空喙有較好啊，雖罔免閣四跤馬來鬥keng[7]。雙跤換新的跤頭趺，行以前行過的路，定著有無仝款的感想。看你的目神，我深深感受你強欲交落的記持一點一滴回轉，嘴角微微仔笑，鼻頭無定有小寡酸」。
你講咱人定著有一寡無細膩挕捒的物，遮的物攏是帶（tài）咱的情感佇內底--的。現此時我孤一人，我綴你的影跡，順你的thian-pòo[8]閣行一擺，掠你的目箭射過的所在，搜揣你無定著遺留的線索，想像你是用啥物心情來看待這人生的路。
四跤馬拄咧，khok-khok行，看你斟酌共厝前厝後巡一擺，笑笑講鎖頭掠外，大門、窗仔規組攏佮早前仝款。你看窗仔無關，數想位窗仔縫看入去，看內底是毋是佮以前仝款。你指壁角彼箍圍仔早前有一个灶，遐2塊眠床板佇啥物所在，有時正爿倒爿講甲顛顛倒倒，有時講甲誠濟擺，每一擺版本攏無仝，我心肝毋甘嘛無共你黜破。
即陣，我位玻璃窗的破空看入去，內底已經是空的啊。袂輸鼻著久無人蹛彼囉臭殕味。臭殕味敆著濕氣臭殕味閣較厚，予我真自然想著死亡。咱緊縒慢攏會予時間研末[9]成做粉，永遠蹛佇一跤細細跤的甕仔內底，咱人攏是暫時來作人客--的。
邊仔幾个囡仔的𨑨迌聲，淡薄仔生份，我kōo[10]台語共因at-sa-tsit[11]，煞規个面戇神戇神，鴨仔聽雷，想想咧有影誠心酸。我目睭放瞌，無的確我應該愛思考錄音即件代誌，好通留寡恁留予我的聲音。僥倖的是，我嘛無共恁錄音--過。我的母語聲帶到今攏無hőng切斷算是對恁有一个交代才著。環境的變遷，管汰伊按怎無奈何[12]，我想就算無閣鬥陣行遮的路，咱的話會陪綴到每一个所在。
著啦，我發現頂懸的紅瓦已經變做鐵鉼，唯一的不足！你我攏有按呢的感覺。是講，彼若落雨，厝內的跤桶、面桶無定和碗鼎攏愛齊出動來承水，才通有好睏眠。今馬想想咧彼个畫面應該是誠狼狽閣好笑，無仝款的雨滴聲，凡勢有一寡音樂頻率的攪濫，無定閣袂䆀聽。
這嘛予我想著巷仔隔幾條仔路的長老教會。我位國小放學若經過，攏會刁工去踅--一-下。真拍損，今仔日無開放，我嘛真思念彼台鋼琴。咱兜無信教。啥知落尾，我猶未落教，你就代先佇遮舉辦畢業典禮，彼改嘛是我最後一改聽著伊的聲。
咱遮地熱低，也是古早七鯤鯓之一。彼冬風颱淹大水，雨水位門縫流--入-來，雨水冷吱吱，囡仔人較矮攏peh起哩眠床頂，毋敢落來沐。落尾，聽講水淹甲欲半樓懸，阿叔佇附近聽著有人咧喝講揣無囡仔，就隨走去工廠喊恁轉--來，恁轉來了後煞嘛揣無囡仔。
原來是去予教會牧師救走--的。恁過去是攑香的，毋捌入去教堂--過。心肝雖罔礙謔嘛著愛去共人說一下仔多謝、送禮。你講愛下重禮來答謝，牽一隻咱飼的羊子、3條新樂園、5包包葉仔菁仔予牧師。牧師驚一下一時毋知欲按怎處理。落尾，干焦收一个空紅橐仔爾。我定想若無牧師，無的確我彼日就無--去啊。
今，轉來即位，人生的轉換站。仝款閣是澹漉漉。
我坐佇外口亭子的鐵椅子，小坐歇睏一下。已經袂記你已經離開幾冬啊。頭幾年，不時閣會看見你的影，目屎攏會佇目箍墘溜咧溜咧，趁咱無張持的時摔--落-來，即陣煞綴兩水作伙落落[13]來，沃甲當拄咧看的冊頁澹糊糊。真歹勢，彼是佇圖書館借的，佳哉，自來我借的冊罕得人咧借，應該袂造成真的大困擾才著。有人若注死借著，無定會號做頂一个人是予冊內底的字句感--著，才無細膩共目屎作伙收佇字縫內底。
我毋是欲講我是一个重感情的人。人歲頭仔有啊，五官所感受的無知影那會愈來愈捎攏無，怪講咱人的故事離現實傷過頭遠，今就是按呢，咱選擇放袂記，無閣算你離開幾冬，褪掉即的重感情ê螺仔殼。
彼工，我有閣去看應公伯上香，看看咧。是講，我較懷念伊的舊廟。
閣會使去佗？行咧行咧，欲揣應公伯a，就是一間細甲間的萬應公廟。這嘛是咱共同一个轉運站，早前逐暗欲轉來鹽埕，都攏愛共拜--一-下，才通安心。十規冬前應公伯a彼塊地嘛hőng徵收，所有權講是原底就是政府的，欲破路起厝，恁嘛無賊仔政府的法，干焦鬥相共款款咧，共伊的神主位子徙去相離20公尺的相佮窗仔（sann-kap）。原底雙爿二欉欲一樓懸的檨仔樹直接hőng斬首，彼時拄開檨仔花爾，有影真酷刑。便若是五、六月開檨仔花，彼無hőng斬斷的檨仔芳會引𤆬我轉去遮，想著彼條迵去應公伯a的路，嘛假若鼻會著伊的哀愁。
就按呢，咱工廠不偌久嘛停工啊、應公伯a徙去別位、檨仔剉了了，攏行落去後一站，管你是神、鬼，何況是人咧。誠濟人抑是物件也好，彼的「緣」若離--去，欲再會tō誠歹講啊。所致，咱人才有記持即項物，定著是按呢啦！手頭彼本厚tut-tut的筆記，是通接載咱機guā濟記持？我直憢疑雨定著知影。
有一改工廠著賊偷，損失誠濟，你講是咧徙應公伯a的金斗的時定著風水去tî-tōng著，伊咧無歡喜起性地才無通共咱共顧。落尾，你夢著一个喙鬚白聳聳，倒手攑一支薰吹烞[14]薰，穿插若像原住民的人。伊笑笑講欲看三工的戲，講是新徛家愛請親情朋友來行踏一下，順紲愛辦一桌生臊。你隔轉工就連鞭叫人來，這有影袂當得失應公伯a。伊佇遮毋知影徛偌久啊，除了恁致意爾，有影若無辦一下鬧熱，講袂得過--即。咱人入厝仝款愛鬥鬧熱，表示人生閣再進一步，閣再行向一个新的開始。「我袂閣佇遮啊，若是有閒會記閣來相揣，莫揣無路」，我想應公伯a怹朋友攏知影啊。
我想這理路佮你的畢業典禮仝款，人生每一站，阿無絕對的徛牌，有時欲停毋停，決定權毋是咱，干焦用彼囉較正面的心態來共看待。告別式親像宣告逐家，「我先行啊，有緣再會」，人的尾站嘛是愛行了媠喟。窮實路--裡的景緻媠䆀攏是一目𥍉的代誌，有偌濟留佇咱心內咧。是講，無論告別抑是換站，攏是一个新的開始。總--是，按怎毋甘嘛無較縒，準講是進前按怎凝心，最後面仔笑笑揲手講再會，按呢算是有一个誠好的結束，敢毋是？
恁唯一參加過我的畢業典禮是幼稚園，我閣會記恁佇下跤喙笑目喙，彼當時，老師要求阮愛搬戲，成做畢業典禮。我搬一个新郎，窮實我實在足礙虐，不而過，我看恁笑甲歡喜甲。彼陣，拄細漢無法度理解你塊歡喜啥，這馬才理解。歡喜看囡仔長大、陪伴、參與囡仔每一階段的長大這定著是做爸母上大的願望，嘛是囡仔上大的希望。總--是，無人定著會陪你到尾，囡仔凡勢彼當時袂按呢想，所致，才有有後悔即項物。我就是按呢，一直阻止恁來參加我大學佮研究所的畢業典禮。想想咧，這定著是我上後悔的代誌，無法度看著你歡喜閣驕傲的表情。
記持毋是攏一直囥佇咱頭殼內，有時愛刁工走揣，有人倚靠遺留物件頂的線索，沓沓仔像鬥圖仝款，愛有耐性才揣有。有耐性無，這無影是佮感情厚薄有牽連爾。親像我，是需要寡雨來提醒。塗跤沃甲澹澹澹，我嘛澹澹澹，土地的味激--出-來，予心冷靜一下，一寡思念的代誌就會自然現佇面頭前。
我孤一人勻勻仔行，無lam無nē，暗想會有人鬥陣陪我抾遮重khuâinn-khuâinn的記持，一下仔嘛好，若有，人生嘛較袂遐寂寞。看這四箍圍仔，加欶幾口氣，後改閣欲來，毋知當時啊。
我攑頭看，天頂的雲親像變厚啊，今仔日的尾站，嘛著愛結束啊，雨傘無攑出來遮袂用啊。
